翌日——午时!
依旧是那座幽深的别院密室里。
而今日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次更加凝重。
密室内,李晦面无人色,眼神涣散;杨洄坐立不安,额角不断渗出冷汗;其他几位世家的代表亦是呼吸粗重,如同等待最后的审判。
终于,就在众人心中的不安达到极点时,武惠妃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倾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绝望的期盼和难以掩饰的恐惧。
武惠妃环视众人,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随后努力挺直了腰背,将那份深入骨髓的惊惶死死压在心底,走到上首坐下。
“娘娘召我等前来,可是有了定计?”
随着武惠妃落座,下方顿时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询问声。
武惠妃闻言,当即直言道:“诸位,刀已出鞘,便无回头路。本宫深思熟虑后,已定下万全之策,今日召集诸位,便是准备同诸位商议此事。”
听见这话,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顿时象是吃了颗定心丸,满脸期待的望着武惠妃。
她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惊恐的脸,也不再卖关子,沉声道:“禅位之事,非同小可,需雷霆手段,更要名正言顺!”
“敢问娘娘,怎么个名正言顺法?”
有人忍不住追问,其他人亦是满脸好奇。
武惠妃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淅地吐出谋划:
“其一,舆论先行!”
“三日后,诸位务必要将‘圣人因西域之事忧思过度,龙体抱恙,夜不能寐’的消息散播出去。要快,要广!
要让长安百姓皆知‘圣人体恤国事,心力交瘁’!
同时,暗中串联朝中清流,预备上表,请立盛王为皇太子,监国辅政。”
“这”
听见这话,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说来说去,这不还是推动立储那一套吗?
武惠妃看出了众人的疑虑,却是未曾解释,而是接着开口道:“其二,掌控宫禁!本宫已连络了守卫兴庆宫的万骑中郎将葛福顺!”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随后,才继续说道:“三日后的子时三刻,葛福顺会以宫中走水为号,同时控制兴庆宫通阳门、跃龙门、大同门三门!确保宫门在第一时间落入我们手中!”
听见这话,众人顿时心下稍安。
如果能掌控禁军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其三,隔绝内外!”
武惠妃则继续开口,道出了第三条谋划。
她的目光转向李晦,沉声道:“李晦,你负责调动各家在长安近郊的私兵部曲。
子时起,封锁兴庆宫外围所有主要街口,任何人,无我手令,不得进出,尤其是南熏殿、兴庆殿周边道路,要彻底隔绝。”
李晦闻言,赶忙起身拱手道:“臣明白!”
武惠妃点点头,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沉声道:“其四,逼宫定鼎!”
“待宫门控制,消息隔绝,本宫便与杨洄、李晦,亲率一部精锐甲士,直入南熏殿!请陛下为天下苍生计,安心静养,即刻颁布禅位诏书!”
“若陛下”
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声音陡然转厉:“若陛下执意不肯,那便是只能请陛下忧劳成疾,郁郁而终了。”
“轰!”
随着武惠妃这番狠厉到极致大的详细计划说完,在场的众人顿时心中一颤。
尤其是武惠妃最后那一句请陛下忧劳成疾,郁郁而终,更是吓得所有人面色惨白。
“娘娘!这这是弑弑”
杨洄瘫在地上,嘶哑地挤出半句半句话。
“住口!”
武惠妃猛地拍案而起,凤目含煞,死死盯着他,也盯着所有人。
“事到如今,尔等还以为有退路吗?李琚在西域虎视眈眈,陛下明发议功赏赐,已是将我等架在火上烤!
不成功,便成仁!
李琚若回,尔等九族必将鸡犬不留!
唯有盛王登基,手握大义名分,尔等方是拥立新君的从龙功臣,尔等明白吗?”
武惠妃这话,象是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将众人心中那极致的恐惧,以及对权力的贪婪彻底激发了出来。
绝望的挣扎与疯狂的赌性在众人脸上交织变幻。
他们看向武惠妃,那张因疯狂而扭曲却异常坚定的脸,成了这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
或者说,唯一的溺水者能抓住的浮木。
良久,死寂的密室中,响起李晦嘶哑而决绝的声音:“臣明白!”
他第一个站了出来,眼中闪铄着亡命徒的凶光。
他明白,自己早已被武惠妃绑死,别无选择。
“臣也领命!”
杨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声音带着哭腔,却终究点了头。
毕竟,他是武惠妃的女婿,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他不参与进去,武惠妃失败了,他也要被牵连。
既如此,不如舍命一搏!
“我等明白!”
而随着两人率先附和,倾刻间,密室中也传出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他们当初找上武惠妃,求的不就是富贵二字吗?
如今,更大的富贵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心痛。
武惠妃闻言,紧绷的心弦也终于稍松,但随即又被更沉重的压力取代。
她环视众人,声音冰冷如刀,威胁道:“记住,此乃绝密。任何人胆敢泄露半字,或临阵退缩本宫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是!”
众人赶忙应是。
武惠妃点点头,摆手道:“那便各自回去,依计行事,三日后,便是改天换日之时。”
众人闻言,也不敢再多说,只得带着满心的恐惧和沉重的任务匆匆散去。
武惠妃最后一个离开密室,外面微冷的空气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长安城仿佛笼罩在一片巨大的、无形的阴云之下。
她知道,自己已亲手点燃了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火。
她只能祈祷,这火,最终烧死的不是她自己和琦儿。
回到仪鸾殿,她遣退所有宫人,独自坐在软榻上。
她想起了李隆基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心中不自觉生出莫大的恐惧。
但她再怎么恐惧,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本宫不能输!”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剧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陡然起身,走到内室,颤斗着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件她早已秘密为李琦缝制好的,明黄色的龙袍。
她的指尖抚过那冰凉的,像征着至高权力的丝缎,她眼中最后一丝尤豫也彻底被疯狂的火焰吞噬。
“琦儿,母妃定要将这天下,捧到你面前!”
她低声呢喃,仿佛在给自己注入最后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