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欢呼声又一次炸开来,十二面旗帜在风里招展,破洞的旗角拍打着城墙,映着金红的晨光,成了北境最耀眼的风景。
远处的天际线被染得透亮,燕云军的营帐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覆着薄霜的原野,风卷过草地,带着战后的清冽。
士兵们互相搀扶着起身,有的往城下搬木板清理战场,有的扛着茅草去帮百姓搭临时住所,还有的坐在城垛上,掏出怀里磨得发亮的军牌,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各自的故事——
没人觉得这是结束,都清楚是新的开始,但只要十二道血脉还连着一颗心,北境的每一寸土,就永远有守护它的人,护国军的精神碑,定会在这片土地上立得笔直,传向更远的地方。
“驾!护国军林将军何在?北凉军急报!”
急促的马蹄声踏碎晨静,一名斥候骑着浑身是汗的快马冲到城下,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举着份烫金封口的战报,声音洪亮得撞在城墙上。
林卫国大步走下城墙,军靴踩得石阶“咚咚”响。
他指尖捏着烫金封口,稍一用力就撕了开,纸页被风掀得哗哗响,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墨迹还带着几分新鲜气:
“北凉军于昨日凌晨,在凉夏边境全歼凉夏主力,凉夏王被俘。燕云军与凉夏素有盟约,凉夏败后,燕云失援;又久攻十二城不下,恐遭护国军与北凉军前后夹击,故全线撤退,现已退回燕云境内,边境暂安。”
“原来是这样!”
林卫国猛地将战报展开,让围上来的人都看清,声音里的紧绷终于化作释然。
“凉夏这颗钉子,一直帮燕云牵制北凉军,让我们腹背受敌。现在凉夏被灭,燕云没了后援,又在咱们这儿耗了半月,兵力粮草都见底,怕我们和北凉军联手包饺子,只能夹着尾巴跑!”
士兵们凑着晨光看战报,之前“燕云为何突然撤兵”的疑惑瞬间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感慨。
有个老兵抹了把脸,指腹蹭过战报上“北凉军”三个字,笑道:
“没想到啊!北凉军向来看不起咱们护国军,这次倒是帮了咱们大忙。”
陆云许也望着那三个字,突然想起在第六城医院,燕无歇派亲兵送来的那瓶续脉丹——
当时亲兵转述的语气倨傲得很,却特意添了句“我家将军说,凉夏军近期可能从侧翼偷袭,你们留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声道:
“燕将军虽性子傲,却是个镇守北境的英雄。”
兰夜靠在他身边,银发被晨光染成淡金,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
他的灰雾温顺地绕着陆云许的手腕打了个圈,像道暖融融的镯子,偶尔扫过他小腹的伤口,替他缓解隐痛。
银眼中满是释然,轻声问:
“不管是护国军,还是北凉军,其实都是在守这片土地,对不对?”
“对。”
陆云许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空荡荡的燕云军营地——
晨光洒在曾经的战场上,把地面的血痕、刀痕都染成了暖金色,连西门那截焦黑的木栅栏,都少了几分狰狞。
他想起马强揣在怀里的全家福,想起第五城士兵攥得发白的木牌,想起各城倒在火里、冰里的同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我们守的不只是十二城,是北境的山河,是百姓灶台上的烟火。不管哪支军队,只要为这片土地拼命,就都是同路人。”
城墙上渐渐热闹起来。刘铁带着第七城的重骑兵往城外走,玄铁甲片碰撞得“铿锵”响,他弯腰捡起一柄燕云军的长刀,用布擦着上面的血痂,咧嘴笑:
“这些破铜烂铁,修修还能用,以后都是十二城的家伙事儿!”
杨文蹲在城砖旁,把《古商道图》铺得平整,从怀里摸出支炭笔,笔尖沾着城头的晨露,在图角添上“凉夏覆灭”、“燕云撤退”的标记,边画边笑:
“得把这段记下来,让后人知道,咱们是怎么靠同心守住城的。”
小七兄妹背着药箱往城下走,药箱里的瓷瓶碰撞着响。
妹妹哼着家乡的小调,调子轻快得像晨光里的鸟叫,是药王谷山脚下的童谣,唱的是“药草青,炊烟暖,守得家安人团圆”。
她路过临时伤兵营时,还不忘给躺在草席上的伤兵塞颗糖——
那是百姓刚送来的,纸包都没拆。
林月萱走到林卫国身边,望着城下来来往往的身影,眼中满是感慨。
她想起在第十二城,各城残兵抱成一团的热血,轻声说:
“爹,原来‘一颗心,十二道血脉’,不只是护国军的十二城。”
林卫国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得她发疼,却格外踏实:
“是啊,守土不分阵营,同心便是力量。以后这十二城的故事,不仅要讲护国军的坚守,也要讲北凉军的相助,让后人知道,北境的安宁,是无数人用命堆出来的。”
他望向远处的天际,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精神碑上,该刻上每一个为北境流血的名字。”
晨光越来越盛,像融化的金液,淌在第十二城的每一寸土地上。
它洒在士兵们带笑的脸上,映着战痕与荣光;
洒在十二面旗帜上,让奔马、冰棱、古商图腾都亮得耀眼;
也洒在临时伤兵营的草席上,暖了伤兵的眉眼。
陆云许走上城楼最高处,风掀起他的玄甲衣角。
他望着北境的天际线——
那里云淡风轻,再没了战争的阴霾,连空气都带着草木的清香。
他知道,这场战争暂时结束了,但十二城的故事不会停。
第三城的火、第五城的血、第九城的孤、第十城的冰,还有“一颗心,十二道血脉”的精神,会像北境的青玄石一样,牢牢嵌在这片土地上,留在每一个护国安家的人心里,代代相传,永不褪色。
风卷着旗帜的声响漫过城墙,远处传来百姓生火的噼啪声,混着小七妹妹的童谣与士兵们的笑谈,成了北境晨光里最动听的声音——
那是家的声音,是希望的声音,是血脉相连、生生不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