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眼睛瞬间瞪圆了。
好家伙!
和尚是前明官员?还是荣华会的暗桩?
这渗透力…绝了!真他妈无孔不入!
他脑子里立刻蹦出个绝妙的主意!
周牧一把拉住李寄福的骼膊,凑到他耳边,语速飞快地嘀咕起来。
李寄福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嘿”地笑出声,连连点头。
“你们俩!鬼鬼祟祟嘀咕什么呢?肯定没憋好屁!”
一个清脆带着嫌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李冬雪抱着骼膊靠在门框上,柳眉微蹙,狐疑地盯着交头接耳的两人。
李寄福和周牧赶紧分开。
李寄福干咳两声,板起脸,但眼里还带着笑意:
“冬雪!来得正好!周导师有个…嗯…很重要的‘法事’需要人手配合!你心思细,手脚利索,从今天起,你听周导师调遣!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听见没?”
李冬雪漂亮的杏眼瞬间瞪圆了,指着自己鼻子:
“我?听他的?给他打下手?”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周牧身上可能沾的灰。
“爹!您没搞错吧?”
李寄福脸一沉。
“这是正事!关乎咱们对付锡珠老狗的大计!周导师的本事你还信不过?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说完,也不等李冬雪再反驳,李寄福背着手,径直就往外走,留下她和周牧在门口。
李冬雪还想辩驳,一转头,却见周牧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她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周牧脸上带一种带着戏谑却又隐含威压的审视。
“怎么,李姑娘?令尊的话也不听?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天授导师的话,分量不够?”
周牧心里直犯嘀咕,这女人怎么回事?怎么老跟我唱反调?非得拿点身份压一压才老实?
李冬雪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脖子根直冲上脸颊,耳根瞬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绯红。
“你……你要干什么?”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背脊已经抵在了冰凉的门框上,退无可退。
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牧,一时竟忘了该怎么回应,只觉得心跳快得不象话。
未等李冬雪反应过来,周牧赶紧开溜。
第二天一大早。
周牧、李雪臣、李冬雪三人就出了李家村,往镇西的宏仁寺赶。
走了小半天,远远看见一座小庙,灰扑扑的墙,门脸儿小得可怜。
可走近一看,好家伙!
庙门口的空地上,人山人海!挑担的、推车的、挎篮子的、牵羊的…热闹得活象开了锅!
粮食堆成小山,布匹五颜六色,山货野味飘着味儿,鸡鸭鹅嘎嘎乱叫。
几个顶着锃亮光头、穿着油渍麻花灰布褂的汉子,在那儿扯着嗓子吆喝:
“收粮收布收山货嘞!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佛祖看着呢!”
“这位大娘!您这老母鸡精神头足!佛祖定是欢喜!多给您算半斤盐!”
周牧看得瞠目结舌,捅了捅旁边的李雪臣:
“我说…咱没走岔道吧?这地方…真是佛门清净地?那释暂疑和尚,不好好吃斋念佛敲木鱼,倒腾起杂货买卖了?”
李冬雪抱着骼膊,冷飕飕地来了一句。
“吃斋?瞧他那身量象是吃素的?敲木鱼?我看他拨算盘珠子还差不多!”
李雪臣嘿嘿一笑:“周兄弟,少见多怪了不是?这边走,大师在后头清修呢!”
绕到庙后僻静处,一个小院。
推门进去,禅房里烟气缭绕——是浓烈的旱烟味儿,呛得人嗓子眼发痒。
一个胖得溜圆的和尚,四仰八叉地歪在铺着厚厚棉垫的禅床上,僧袍大敞着,露出白花花、颤巍巍的肚皮。
脑袋剃得锃光瓦亮,可那张脸…尖嘴猴腮,两撇老鼠须,小眼睛滴溜溜转,手里盘着俩油光水亮的大核桃。
看见李雪臣带着人进来,他也没起身,把旱烟杆往旁边小和尚捧着的铜盂里磕了磕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焦黄的大板牙:
“哟嗬!李香主!稀客稀客!带着贵客登门呐?这位小兄弟…啧啧,气度不凡!想必就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周…周…’”
“周牧。”周牧赶紧接口,生怕他在蹦出个“导师来”。
释暂疑一拍油亮的大脑门:
“对对对!周老弟!失敬失敬!快请坐!看茶!”
一个小和尚麻溜地端上几个粗陶碗,里面飘着几片蔫了吧唧的老茶叶。
周牧看看那碗“茶”,又看看释暂疑那身膘和这禅房的“雅致”,忍不住道:
“大师,您这庙…香火着实旺盛啊?佛祖座下,这般喧闹买卖,不怕扰了清净,招来些…是非?”
释暂疑小眼睛一眯,手里核桃转得飞起,摇头晃脑: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施主着相了!佛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寺前人声鼎沸,不过是红尘幻影,如露亦如电!在老衲看来,皆是虚妄!方便即是菩提,利他方为真修!
老衲在此,不过是给芸芸苦难众生,行个方便之门,结个善缘罢了!”
他肚子上的肉随着话音一颤一颤,周牧听得直想翻白眼。
好个和尚!做买卖就做买卖,还搬出佛偈来遮羞!这脸皮怕是比庙墙还厚!
“方便之门?”周牧忍着笑,“方便什么?方便大师您…广进财源?”
释暂疑一点儿不恼,反而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市侩的精明:
“嘿嘿,周老弟是明白人!不瞒你说,瞧见外面棚子收的那些粮食布匹、鸡鸭鹅没?老衲用这些…跟南边来的‘有缘客’,换些…粗盐疙瘩!”
他搓了搓肥厚的手指:“八大皇商手里的官盐,金贵赛过龙肝凤髓!寻常百姓哪吃得起?粗盐都价高得吓人!老衲这儿,用粮食布匹换粗盐,再把这些东西运出去换成叮当响的铜钱…
嘿嘿!官府眼皮子底下,给穷苦乡亲谋条生路,顺道…给佛祖挣点香火钱,修修这漏风漏雨的破庙!这难道不是普度众生,广结善缘,积攒功德?”
他说得振振有词,唾沫星子乱飞。
周牧听得一愣。
贩私盐?!
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功德无量?
这路子…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啊!
他看着释暂疑那张精明的脸,再想想他刚才那套“色即是空”、“普度众生”的禅机。
之前那点嫌恶,顿时化作了…叹服!
这和尚…是个妙人!胆大包天!
“大师…”周牧拱了拱手,语气带着点揶揄,“您这‘善缘’结的…胆气着实令人佩服!八大皇商那边,就没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