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墨领着四个鼻青脸肿、衣衫褴缕、散发着混合型异味的“难民”出现在门口时,整个酒楼的大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支画风清奇的队伍上。
“林……林主簿,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吃饭?”
为首的青年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刚从地摊买来,还带着一股霉味的粗布衣裳,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他们魔族,衣着代表着地位和尊严。
现在这副鬼样子,进这种地方吃饭,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那当然!”林墨理所当然地一甩手,“我说了请客,就必须是最好的!你们是我林墨的贵客,谁敢看不起你们,就是看不起我林墨!”
林墨的声音中气十足,清淅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大堂里那些原本带着几分鄙夷和看热闹的食客,一听这话,立刻收回了视线。
镇魔施主簿的贵客?
那确实有排面,谁敢看不起。
“客官,您来了!”
一个机灵的店小二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熟练的无视了那四个魔族青年的惨状。
“天字一号房,已经提前给您备好了!几位爷,楼上请!”
林墨满意的点了点头,领着四个已经麻木了的魔族青年,在众人敬畏的注视下,施施然上了楼。
天字一号房门口。
林墨推开那扇雕着百鸟朝凤的紫檀木门。
“几位,里面请!我几个长辈朋友已经在此等侯。”
林墨身后那四个魔族青年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僵在了原地。
房间里,一张巨大的圆桌旁,坐着几个人。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胡子拉碴,正在往嘴里灌酒的邋塌老头。
一个穿着镇魔司副施主官服,笑得玩世不恭,正在剔牙的俊朗青年。
一个同样穿着副施主官服,总是眯着眼,脸上挂着老好人笑容的中年男人。
一个穿着雪白道袍,闭着眼,好象已经睡着了的白发老道。
以及,坐在主位上,那个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起来的,穿着镇魔司施主蟒袍的粗犷男人。
镇魔司施主,落狂徒。
镇魔司副施主,司霖。
镇魔司副施主,燕南归。
司天监监正。
还有前镇魔司副施主,酒再来。
这什么神仙阵容?
京都权力金字塔最顶尖的几个人,怎么全在这!
“咕咚。”
为首的魔族青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疯狂转筋,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差点当场跪下。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掉进狼窝了!不,这是直接掉进龙潭虎穴了!
“大哥!怎么办?是落狂徒!是那个在人魔战场上杀疯了的屠夫!”
“还有司霖!那个笑面虎!据说死在他手里的魔族,比落狂徒杀的还多!”
“那个眯眼,是燕南归!手段更是诡异!”
“完了完了!我们死定了!这个叫林墨的,他果然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
几个魔族青年,表面上还维持着呆滞的表情,心底里,早已用魔族秘法互相传音,乱成了一锅粥。
“小墨,你回来了。”
酒再来第一个开口,他放下酒葫芦,浑浊的眼睛在林墨身后的四个人身上扫了扫,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这几个小子,身上怎么有股子魔气?
“小师弟,你小子迟到了啊。”司霖剔着牙,笑嘻嘻地开口,“施主大人等你半天了,罚酒三杯,不,三十杯!”
林墨还没来得及说话。
主位上的落狂徒,那双带着无穷压迫感的眼睛,已经抬了起来,落在了那四个魔族青年身上。
“林墨。”
他开口了,声音平淡。
“这几个歪瓜裂枣,是谁?”
那四个魔族青年,感觉就象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快冻僵了。
尤其是落狂徒身上那股尸山血海里泡出来的煞气,对他们魔族有着天然的压制,让他们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哦,他们啊。”
林墨却好象完全没感觉到气氛的凝重,他热情地把四个已经快要石化的青年推进屋里。
“施主,师父,大师兄,几位大人,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几位,是我今天在街上刚认识的朋友!他们从山里出来找亲戚,迷路了,我寻思着这大晚上的,就先请他们吃顿饭。”
林墨的笑容,阳光璨烂,真诚无比。
房间里的几个老狐狸,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说话。
从山里出来找亲戚?
这鬼话,骗骗三岁小孩还行。
这四人身上的魔气哪能逃得过他们的眼。
不过,既然是林墨领回来的人,他们倒要看看,这小子带四个魔族过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原来是小墨的朋友,那也就是我们的朋友。”
司霖秒懂,第一个站起来,笑得那叫一个热情。
“来来来,快请坐!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他不由分说的就把四个魔族青年按在了椅子上,正好,夹在落狂徒和酒再来中间。
左边是人族杀神。
右边是前任杀神。
四个魔族青年坐如针毡,身体绷得跟石头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
“几位小兄弟,远道而来,是客。我敬你们一杯。”落狂徒端起了酒杯。
他一动,四个魔族青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不……不敢当!是……是我们敬您!”
为首的青年颤斗着手端起酒杯,另外三人也连忙跟着,杯子里的酒洒了一半。
他们仰头就把一杯烈酒灌了下去,然后被呛得惊天动地,眼泪鼻涕一起流。
林墨在旁边看着,心里已经笑翻了。
让你们装!
让你们觉得小爷我傻!
今天就让你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压迫感!
一顿饭,吃得是惊心动魄。
对魔族青年们来说。
桌上的山珍海味,他们一口都不敢吃。
席间的谈笑风生,他们一句都听不进去。
司霖笑眯眯地问他们家乡的风土人情。
燕南归慢悠悠地问他们亲戚的生辰八字。
监正老神棍掐着指头说他们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酒再来更是直接,喝多了就拍着桌子,大声嚷嚷着当年他在边境是怎么砍魔族脑袋的。
落狂徒倒是没怎么说话,他就坐在那里,偶尔用那双骇人的眼睛,扫他们一眼。
就这一眼,就够他们四个魂飞魄散半天了。
终于,在快要被逼疯的边缘,为首的青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各……各位大人,我们……我们去上个茅房!”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四个人就跟屁股着了火似的,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包间。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房间里终于恢复了正常。
“小师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司霖端着酒杯,好奇地问道。
“是啊,小墨,”酒再来也皱着眉,“那几个小子,身上魔气虽然很淡,但绝对是永夜州的魔崽子。你带他们来这儿干嘛?”
落狂徒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墨,等一个解释。
“嘿嘿。”林墨神秘一笑,给几位大佬挨个满上酒。
“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林墨卖了个关子。
“各位就等着看吧,待会儿,有个大惊喜。”
……
天香楼后院,茅房里。
四个魔族青年挤在一个小小的隔间里,一个个面如死灰。
“怎么办!怎么办!这该死的酒楼全是大佬啊!”
“跑吗?这里可是京都,镇魔司的地盘,我们跑得掉吗?”
“不能直接跑!太明显了!我们必须想个办法,一个能让我们光明正大离开的办法!”
为首的青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有了!
“我有个主意!”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狡诈,“我们不能跑,我们得回去!而且,还要以功臣的身份回去!”
“什么意思?”另外三人不解。
“我们伪造一个案发现场!”为首的青年越说越兴奋。
“我们在这里杀个人,然后弄出点魔气,伪装成有魔族在这里行凶!然后,我们再恰好发现,不顾危险的回去报告给落狂徒他们!”
“到时候,我们就是揭发魔族罪行的良好市民!谁还会怀疑我们?他们巴不得赶紧把我们送走,免得我们这些普通人再被牵连!”
这个计划,堪称完美!
既能脱身,又能刷一波好感,洗清所有嫌疑!
“好主意!”
“就这么办!”
“可是……杀谁呢?”一个青年提出了关键问题,“这后院都是天香楼的下人,随便杀一个,会不会太引人注意?”
“要杀,就得杀个有点分量的,但又不能太有分量……”
四人正愁眉苦脸地讨论着。
就在这时。
一个微胖的身影,哼着小曲,从他们隔间门口路过,走进了旁边的厨房。
是天香楼的掌柜。
四个魔族青年对视一眼。
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