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坪谷口。
日军的先头部队,几辆挎斗摩托车,像几只探路的黑色甲虫,小心翼翼地驶入了谷地。
车上的鬼子侦察兵端着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山谷里,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光秃秃山岗的呜咽声。
“安全!”
侦察兵对着后面打出了手势。
紧接着,一个中队的日军步兵,以标准的战斗队形,端着枪,猫着腰,交替掩护着涌了进来。
他们就像一股浑浊的溪流,缓缓渗入了这个巨大的口袋。
东侧山梁的最高处,李逍遥举着望远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表情,像万年不化的寒冰。
“团长,鬼子进来了。”
身边的警卫连长张山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李逍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身边的李云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没拿望远镜,就那么瞪着一双牛眼,死死盯着山下的鬼子,手里的盒子炮攥得咯吱作响。
“他娘的,怎么才来这么点人?跟挤牙膏似的!坂田那老小子不会是怂了吧?”
“别急,云龙兄。”丁伟在一旁低声笑道,“大菜,总要等客人全部入席了才能上。”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毫无征兆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紧接着。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埋伏在谷地深处的孔捷三营,突然开火了!
枪声炒豆般地响起,子弹像泼出去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朝着日军先头部队打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一头栽倒在地。
“敌袭!”
“八嘎!有埋伏!”
日军的反应极快,瞬间就地卧倒,开始还击。
一时间,整个山谷枪声大作,硝烟弥漫。
孔捷趴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掩体后面,扯着嗓子,对着身边的通讯兵破口大骂。
“他娘的!告诉王喜奎那个混小子!让他把机枪往天上抬高一尺!打那么准干什么?想抢老子的主攻任务啊?!”
“还有!让二连那帮兔崽子别趴着不动!给老子打几枪就换个地方!要打出咱们被鬼子压得抬不起头的熊样!谁他娘的演得不像,老子回去扒了他的皮!”
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下去。
三营的阵地上,火力顿时变得稀稀拉拉,枪声听着热闹,却没什么准头。
战士们打一枪就缩回脑袋,时不时还故意扯着嗓子怪叫两声,活脱脱一群被吓破了胆的乌合之众。
这番景象,通过望远镜,清晰地传到了谷口外,坂田信哲的眼里。
他身边,一个参谋长忧心忡忡地说道:“联队长阁下,地形对我军不利,是否先用炮火对两侧高地进行覆盖式打击?”
“不必了。
坂田信哲放下了望远镜,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你没有看到吗?支那军的抵抗,混乱而无力。他们的火力点,全都集中在谷底,两侧高地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他指着远处那片“激烈”的战场。
“这证明了‘鼹鼠’的情报完全正确!这个所谓的独立团,经过连续作战,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他们现在,不过是一群被我们堵在山沟里的丧家之犬!”
话虽如此,出于谨慎,他还是挥了挥手。
“命令!炮兵中队,对两侧山梁进行两轮试探性炮击!”
“哈伊!”
很快,十几门九二式步兵炮调整好了角度。
“开火!”
“嗵!嗵!嗵!”
沉闷的炮声响起,一颗颗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划破长空,狠狠地砸在了独立团主力潜伏的山梁上。
“轰隆!”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荡不休。
泥土和碎石被高高掀起,烟尘滚滚。
然而,除了炸出几个大坑之外,炮击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没有惨叫,没有还击,甚至连一声枪响都没有。
两侧的山梁,依旧死一般的寂静。
坂田信哲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狞笑着,拔出了自己的指挥刀。
“懦夫!一群只会躲藏的懦夫!”
他将刀锋向前猛地一挥,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全军突击!”
“给我碾碎他们!一个不留!”
“为了天皇陛下!杀给给!”
“杀!”
命令下达,早己蓄势待发的日军主力,如同开闸的洪水,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朝着狭长的马家坪谷地,疯狂地涌了进去!
步兵、炮兵、辎重兵
黑压压的人群,像一条贪婪的巨蟒,迫不及待地要将眼前的猎物一口吞下!
孔捷的三营,眼看鬼子大部队压了上来,立刻“慌不择路”地开始全线溃退。
他们边打边退,把“节节败退”西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有的战士,甚至故意把枪都“扔”了,连滚带爬地往山谷深处跑。
这更加坚定了坂田的判断。
“追!”
“不要让他们跑了!”
日军的膏药旗,在烟尘中疯狂挥舞。
无数双军靴,踏在谷底的土地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五千多人的部队,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纵队,争先恐后地挤进了这个宽度不足两百米的死亡通道。
山顶上。
李云龙看得眼珠子都红了,他狠狠地一砸拳头,骂道:“他娘的,孔二愣子这回可是过足了戏瘾!老子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李逍遥依旧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
他在等。
等最后一个人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坂田联队最后一辆拖着山炮的卡车,也完全驶入了谷口。
当整个坂田联队,从联队长到马夫,五千多人,完完整整地全部进入了伏击圈。
正在“溃逃”的孔捷三营,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迅速钻进了两侧山壁上早就挖好的藏兵洞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还枪声大作、喧嚣震天的山谷,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死一样的安静。
正在纵马前冲的坂田信哲,猛地勒住了马缰。
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一股冰冷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毫无征兆地,顺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他猛然抬头,看向两侧死寂的山梁。
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正常!
刚才还漫山遍野的八路,怎么一瞬间全都不见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击中了他的大脑!
陷阱!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撤退!”
“快撤退!后队变前队!快撤出山谷!”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然而,己经晚了。
山顶上。
李逍遥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口袋,己经扎紧。
猎物,己在笼中。
他拿起步话机,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对着话筒,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