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都散了。
李云龙勾着丁伟的脖子，嚷嚷着要去靶场比试新枪法，孔捷跟在后面，生怕这俩货把刚到手的宝贝给磕了碰了。
指挥部里，只剩下李逍遥和赵刚。
赵刚站在原地，看着这群干部离去的背影，他们身上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让他这个刚从延安出来的学院派，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这哪是八路军的团级干部，分明就是一窝占山为王的土匪。
“赵政委，我带你西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李逍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有劳李团长了。”赵刚点点头，扶了扶眼镜。
两人并肩走出指挥部。
阳光正好，训练场上喊杀声震天。
可赵刚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看到了什么？
几个战士训练间隙，正勾肩搭背，其中一个老兵笑骂着，一巴掌拍在另一个新兵的后脑勺上，新兵也不恼，嘿嘿首笑。
这成何体统？上下级之间，一点规矩都没有！
不远处，几个老兵围在一起擦拭刚发下来的三八大盖，竟然拿铜板在地上画了条线，比谁擦得又快又亮，输了的晚上要给赢家洗臭袜子。
赌博！
这在纪律严明的八路军部队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赵刚的脸色己经有些难看了。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比想象中要重得多。
这支部队，从根子上就烂了。
风气散漫，纪律涣散。
这样的部队，就算武器再好，能打胜仗吗？他表示怀疑。
「必须纠正！这种风气绝不能在革命队伍里蔓延！」
赵刚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决定，必须马上找这个年轻的团长好好谈谈。
“李团长。”赵刚停下脚步，语气严肃。
“嗯？”李逍遥转过头，看着他。
“我认为，我们团目前的思想政治工作，存在很严重的问题。”赵刚措辞严谨，但态度很明确，“部队风气过于散漫，纪律观念淡薄，这对于一支革命军队来说，是致命的。”
李逍遥没有反驳，脸上甚至连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所以，我建议，我们必须立刻开展纪律整顿，加强对全体指战员的思想教育，把这股歪风邪气，彻底刹住！”赵刚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他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激烈的争论。
毕竟，眼前这个团长，看起来比李云龙那伙人更不好惹。
然而，李逍遥只是笑了笑。
“赵政委，你说的都对。”
赵刚一愣。
就这么简单？
“不过嘛”李逍遥话锋一转，“光说不练假把式。下午，一营有个实弹战术演练，你跟我一起去看看。看完之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怎么样？”
赵刚看着李逍遥那双深邃的眼睛，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下午，一营演练场。
赵刚站在临时搭建的土台子上，举着望远镜，心里己经打好了腹稿，准备等会儿演练结束，就给这帮“土匪兵”好好上一堂政治课。
可当演练开始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砰！”
一颗红色信号弹升空。
进攻开始！
他看到了什么？
进攻的步兵排，并没有像他见过的其他部队那样，一窝蜂地往前冲。
而是以三人为一个战斗小组，迅速散开。
三个小组构成一个战斗班，呈三角攻击队形，交替掩护，稳步向前推进。
「三三制！这是教科书上最标准的步兵突击战术！」
赵刚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还没完。
“嗵！嗵！嗵！”
设在后方的迫击炮阵地发出了怒吼。
炮弹并没有乱打，而是在步兵冲击路线前方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形成了一道不断向前延伸的火墙。
炮火延伸！
步炮协同！
这这他娘的是中央军德械师的打法！
赵刚握着望远镜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看到，布置在两侧高地上的机枪，也没有疯狂扫射浪费子弹。
它们在进行精准的点射！
一挺机枪负责压制一个火力点，另一挺机枪则用长短点射结合的方式，为突击的步兵小组扫清前方的障碍。
整个进攻过程，如同一台被精密计算过的杀戮机器。
步兵、炮兵、机枪，三者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
赵刚彻底傻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这还是他上午看到的那个纪律涣散、勾肩搭背的独立团吗？
这支部队的战术素养，别说八路军，就算是晋绥军的模范团，甚至是中央军的王牌，也未必能做到如此流畅！
演练结束。
硝烟散去。
赵刚还愣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李逍遥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根烟。
“赵政委，现在，你还觉得我们团的纪律有问题吗？”
赵刚机械地接过烟，却没有点燃。
他转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李逍遥。
“李团长这这都是你教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然呢？”李逍遥笑了。
深夜。
月光如水。
赵刚主动找到了李逍遥的房间。
两人就在指挥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赵刚终于开口，语气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
“李团长，我为我白天的看法，向你道歉。”
“是我太想当然了，太教条了。”
李逍遥弹了弹烟灰，没有说话。
“我一首以为，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来自于铁的纪律和崇高的信仰。”赵刚苦笑道，“今天我才明白，我错了。”
“你没说错。”李逍-遥开口了，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稳，“纪律是骨，思想是魂。没有这两样，部队就是一盘散沙。”
他转头看着赵刚，目光锐利。
“但是，光有这些还不够。我们还需要一把锋利的剑，那就是战术！”
“我们八路军的战士，是全中国最好的兵。他们不怕死，有信仰。可我们不能总让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跟敌人的飞机大炮硬拼！”
“赵政委，我们的政治工作，不仅仅要解决战士们‘活着没意思’的问题，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
李逍遥的声音斩钉截铁。
“更要解决他们‘想活活不了’的问题！要教给他们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怎么用最小的代价，去赢得胜利！”
“前者，你比我强。”
“后者，我能帮上忙。”
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赵刚的脑海中炸响。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团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星辰大海。
这一刻，他之前所有的疑虑、所有的偏见，都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一种发自肺腑的震撼与钦佩。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师长和旅长，会把这样一支重要的部队，交给一个如此年轻的人。
因为这个人，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和胸怀。
赵刚站起身，对着李逍遥，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李团长，我明白了。”
“从今天起，我赵刚，将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两人的目光在月色下交汇。
独立团最坚固的“文武组合”，在这一刻，真正地拧成了一股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