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老头李淳风的手悬在半空。
他没有去碰那块神物般的翡翠板砖。
他反而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被脏污黑布蒙住的眼睛,径直“看”向了林风。
明明是一片虚无,却透出一种足以穿透骨肉、洞彻灵魂的审视感。
林风神色不变,淡然迎之。
几秒后,老人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无比复杂的表情。
有惊,有叹,有恍然,最终都化为一缕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颤巍巍的站起身。
动作迟缓而庄重,仿佛生怕惊扰了冥冥中的神明。
他无视了那块足以让世间强者都为之疯狂的翡翠,而是俯下身。
用那双干枯、沾满泥土的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摊位上那块最不起眼的青玉佩。
而后,他迈着蹒跚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林风面前。
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将玉佩恭恭敬敬的举过了头顶。
“此物并非老朽所有。”
“它只是在此等候先生。”
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与虔诚。
“今日物归原主,老朽不敢取分毫。”
这一幕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叶辰的脸上。
紧接着是第二记。
凭空出现的神物将他引以为傲的财力碾成了齑粉。
神秘老者的态度将他自视甚高的身份地位踩进了尘埃。
他叶家大少此刻成了全场最可悲的笑话。
周围那些目光变了味道。
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
那里面有怜悯,有讥讽,更有毫不掩饰的嘲弄。
每一道视线都化作了实质的毒针,狠狠扎进他的尊严,注入让他发狂的毒液。
“嗡——”
羞愤的火焰直冲头顶,血液似乎在耳边轰鸣。
叶辰的脸由惨白转为病态的猪肝色,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他待不下去了。
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我们走!”
三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猛的转身。
带着那群同样面如死灰的跟班,状若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那狼狈仓皇的背影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响亮。
林风甚至没有分给那群跳梁小丑一个眼神。
他的注意力落回了眼前的玉佩上。
他伸出手接了过来。
玉佩入手依旧是那股温润的凉意。
可在指尖触碰到玉佩的刹那,一圈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空间涟漪顺着他的指尖悄然荡入了他的感知。
那涟漪极淡如微风拂过深潭。
但对于拥有sss级空间天赋的林风而言,这缕波动在感知的世界里便如黑夜中的万丈灯塔,醒目到了极点。
这不是信物。
林风心中了然。
这是一个坐标,一个指向特定空间的信标。
目的已经达到。
他对着李淳风微微颔首算是致意。
旋即转身,身影悄然汇入人群向市场外走去,自始至终风轻云淡。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这片被凝固的角落才仿佛恢复了流速。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视线都无法自控的聚焦在那块翡翠板砖上,眼神里交织着贪婪与恐惧。
人群开始骚动,几个自持实力不俗的觉醒者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悄悄向前挪动脚步,眼中闪烁着疯狂。
然而李淳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在那张破旧的小马扎上坐下。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他伸出那只干枯的手随意的拿起了那块翡翠板砖。
就像拿起一块路边的石头。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只是将它放在掌心。
五指缓缓合拢。
轻轻一握。
没有声音。
没有能量波动。
那块光华内敛、灵气几乎要液化溢出的神物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在他的掌心化为了一捧最细腻的绿色粉末。
一阵微风吹过。
粉末随风飘散,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绿痕,随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身体瞬间僵直,如坠冰窟。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们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脸上的贪婪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的恐惧。
李淳风则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将双手揣回了袖子里。
他那张蒙着黑布的脸再次转向了林风离开的方向。
许久。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带着几分玩味与赞叹的低语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言出法随,点物成灵……”
“这个时代竟还能诞生这等有趣的小家伙。”
“看来这京城的水要被你这条真龙彻底搅浑了。”
林风一边走一边将一丝心神沉入玉佩。
sss级的空间天赋全力运转,如同一台功率全开的星际雷达瞬间锁定了那道微弱的空间信标,并开始飞速解析。
驳杂的信息流被迅速过滤、重组、定位。
数秒之后一个无比清晰的坐标在他脑海中成型。
京城西郊。
一处在公开地图上被标记为“军事禁区”的古老宅邸。
那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与此同时。
逃离潘家园的叶辰脸色铁青的坐在一辆疾驰的劳斯莱斯里。
他掏出一部加密通讯器,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惨白。
电话接通。
他用一种混合着怨毒、恐惧与不甘的扭曲声音将今天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的汇报了一遍。
尤其是那块凭空出现的翡翠以及那位神秘老者的态度。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显然这个消息的冲击力远超那位叶家高层的想象。
良久一个阴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丝忌惮。
“此人的诡异与强大确实超出了预估。”
“单凭我们叶家恐怕……”
叶辰声音尖利的打断道:“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算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当然不。”
“在京城想让他死的可不止我们一家。”
“那个同样对他恨之入骨的京城林家旁系长老林泰,我想他会很乐意跟我们合作的。”
“毕竟一个共同的、强大的敌人才能缔造出最稳固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