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离开了。
军候喊了一位队率来到中帐,让他带著李砚三人在军营中安置。
李砚因虚领了伍长,也便归到这名队率手下。
“我叫齐霄,是接下来十五日中负责训练你们的队率之一。”这名队率走在前头,转头对李砚三人笑著说,看上去十分温和。
李砚按照夫子教授的礼仪,抬手说:“属下李砚,见过队率。”
王致和许杰学著李砚的模样同样介绍自己。
“无需多礼,军中说规矩严,的確很严;说不严,又真不怎么严。
李砚你才十六七岁吧?听军候说,你居然能够斩杀了黑玄虎,儘管是重伤的黑玄虎,但也真是了不得。
换做是我碰见,估计早已经被吃了。”
齐霄感嘆。
“杀死黑玄虎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齐霄摇头:“但杀死黑玄虎最终不就是你吗?作为上官,在军中我教你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军中任何事情只看结果。
就像你杀死黑玄虎,无论中间有多少人帮助了你,最后是你杀死的,那么功劳就是你的。
战场上也一样,我们北燕国军功计算,按的是敌人的右耳。
你在战场上杀了十人,但一个耳朵没有割下,那就不算个人军功,要归到集体军功中分配了。
你要是一个人都没杀,却捡漏割了十个右耳,那也算你杀了十人。
当然一切都要在不违反军令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遇见军令,都以军令为先。
比如后面发令,大军压前,你还在那割耳朵,那就是违反军令,到时就会有督战官前来斩你。
所以明白了吗?”
李砚微微皱眉,但还是点头表示知道。
齐霄淡淡一笑:“我知道有时候这样的规矩,会让许多人感到委屈,但总体来说,对大部分人都是好的。
曾经我也看不惯,甚至遇到过人头被其他人捡去的情况,但忍一忍,其实就过去了,没必要去计较。”
他转口继续道,“好了,我现在带你们领取装备。因为不是前线,所以兵器和甲冑平时並不会发放,你们新兵能够领到的是三套衣物和鞋子,以及被褥。”
李砚问:“队率,那我们在运输粮草出发前,平时要训练些什么?”
齐霄想了想说:“按照军候的安排,你们这次实到新兵是两百人。早上练力,下午练阵,到时会短暂发你们兵器,结束后便收回。”
说完,齐霄便停了下来,军营实际没有多大,仓库已经到了。
三人领完装备,齐霄带他们来到一面新兵居住的军帐。
齐霄说道:“军帐都是按一什所制,也就是十人一间,你们来的太晚,就这面军帐还有剩余床位,你们就住这吧。
辰时、午时、酉时是军中开饭时间,別忘了,伙房就在那边,看见了吧?
明日听到四次號角声便要爬起来,一次號角声代表一个时辰,所以卯时就是你们起的时候。
若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
李砚三人喊道:“队率慢走。”
齐霄转身离开,李砚也带头进入这个接下来他们要住的军帐中。
只见十张木床摆在里面,其中七张已经放有被褥,但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李砚想起齐霄方才说的话,这个时间人都应该在伙房吃饭,自然是看不到人。
剩余三张空床在军帐最里面的角落,照不见光,前两天下过雨,角落地方显然比较阴潮,没有人打理,木床上都起了霉斑。
隔著十来米的距离,李砚都能够闻到霉味。
“好臭。”王致捂著鼻子,“许杰,我们把床给扫一下,砚哥儿,铺床的事情就交给我俩吧。”
李砚说:“真不用我一起做吗?”
许杰弱弱说:“砚哥儿,你你现在都是伍长了,这些活就交给我和王致吧。”
李砚:“彳亍吧。”
王致和许杰这样说,李砚也就只能够从了他们了。
李砚想了想说:“齐队率走前说酉时是开饭时间,那我去伙房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打一份饭。”
王致说:“要是不能,砚哥儿你自己吃就行了,我们包裹里面还有些饼,饿不著。”
李砚抬起手表示知道,换上刚领的衣服,就一路向伙房走去。
路上瞧见许多人都是拿著碗筷,李砚就明白这处军营用的还是分餐制,碗筷估计是有专门分发,这样的话给王致和许杰打饭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伙房的伙夫摆了一排桌子,给军士们打饭,军士的队伍排的很长,不过伙夫的速度也很快。
没多久,就轮到了李砚。
看见李砚空著双手,伙夫就明白了,笑说:“新兵啊,在这等著,我去给你拿碗筷。”
当抬起眼,瞧见李砚穿著的衣物,这名伙夫顿时愣住。
这是伍长的衣服?
不同军职的衣服都有一些不一样,和普通兵卒相比,伍长的衣服在胸口多安有一颗铜章,所以伙夫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一个新兵才从军就升了伍长这要是没有任何背景,狗都不信!
伙夫顿时热情了许多,脚步都变快了。
李砚叫住了伙夫:“兄弟,帮我多拿两份碗筷,我还有两个朋友有事来不了,我帮他们领一下。”
伙夫爽快回道:“没问题。”
很快,李砚便顺利打完饭,朝著住的军帐走去。
酉时到戌时的时间便是给军士自行活动,只要不出军营便可,若真要出去,必须得到队率以上军官应允。
因此可以看见並非每个军士都在伙房那就餐,许多人也像李砚这般,打了饭回到军帐中吃去。
才走到半路,李砚就碰见迎面走来的王致和许杰两人。
“砚哥儿,被褥我俩都铺好了,床也清理的差不多,正想来找你呢。”王致说。
李砚笑著把晚饭交给两人:“这就是今晚的饭,吃完后到军营后的溪流那洗,记得別把碗筷丟了,每个人就一副,重新拿就要买了,价格不便宜。”
王致挠头:“知道了砚哥儿,我肯定是不会丟,但许杰就不一定了。”
被打趣一句,许杰有些涨红了脸:“我我不是傻子,也不会!”
“好了,別逗许杰了。”李砚无奈说,许杰比较內向,胆子也比较小,不过真到了危机时候,却比寻常人更加勇敢。
若不是这样,面对黑玄虎时,许杰都逃跑了,也不会又跑回来。
就像逗傻子一样,良心会不安的。
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军帐,拉开门帘,只见同住这里的新兵都已经回来。
李砚微微朝他们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然而王致脸色突然大变,许杰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两人连忙走到了军帐最里面,只见他们两人的被褥、包裹都被丟在了地面上。
因为方才清理木床时他们洒了些水,地面上变得有些泥泞,因此被褥上全部都是泥浆,甚至还有几个大脚印子。
“这”
王致双手攥紧,许杰更是眼眶中闪起了泪光,蹲下抽噎著收捡原本在包裹里的物品。
其中有一面手帕,绣著歪歪扭扭的“愿吾儿从军平安”七字,还有几滴暗红圆点,想来是绣的时候不小心扎到手留下的。
李砚走到两人身后,看见了这一幕,但唯独他的被褥没事。
李砚立刻便明白过来,他的被褥和王致两人,或者说和兵卒的都不一样,因为他是用伍长军职领的被褥,所以丟掉王致和许杰被褥的人不敢丟他的。
差役说的话重新迴荡在耳边。
“人心难测。”
他转身,目光扫过军帐里的所有人,这些人都察觉到他的注视,笑声停了下来,但都没有说话。
李砚眼神顿时冷了下来,身后眾人看不见的血虎咧开了血口,他面无表情道:“谁做的,给你们一次机会,站出来!”
没有人站起来,也没有人回应,军帐在寧静几息后,笑声和交谈声又响了起来。
仿佛就像存在著两个世界將他们隔开,李砚三人身处一个,军帐里其余七人身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