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轻晃，姜心言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李墨。
在张家找到的账本中，关于那笔借贷的银子只记录了“支出：三千两，用途：支付货款”，最关键的收款人、具体用途却没有记载。
因此亨通钱庄成了第一个目的地。
“谈生意？”
姜心言提醒道：“我们这是去查案。”
李墨笑道：“所以才要用谈生意的名头，这就好比官差抓贼时一直喊“站住”“别跑”，除了让贼人跑的更玩命以外，并没有别的用处。”
姜心言闻言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李墨的说法：“你似乎总有些出人意料的法子。”
李墨靠在软垫上双手一摊：“没办法，以前败家的时候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怎么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了，读书人那套君子做派不大适合我。”
姜心言莞尔一笑，问道：“你觉得亨通钱庄跟此案有多大关联？”
李墨道：“关系不大，大概只是个背锅的，被人当了幌子而已。”
“理由呢？”姜心言追问道。
李墨道：“直觉，张掌柜死了，对亨通钱庄没什么好处。”
“直觉？”姜心言沉吟，查案可不能光靠直觉。
“我是生意人，一个商人最基本的出发点，当然是利益。”李墨道：“而且长的越俊的人，往往直觉就越准。”
姜心言看看李墨，不知他话里何意。
李墨继续道：“这是有依据的，长得俊俏的人就会受到更多目光的关注，他就会非常敏锐，进而直觉也很灵敏，比如我就是这样的人，每次在街道上走过的时候，就算在背后我也能感受到别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在暗地里说我帅。”
姜心言顿时不想说话了。
但是心里对李墨更加好奇。
有时候他像个煽动情绪的演说家，有时候像个精明的商人，有时候又像忧郁的诗人现在，像个厚脸皮的俊公子。
不知不觉间，她对李墨充满了探究欲。
车行半晌，李墨忽然道：“就到这吧，我走过去就行了。”
姜心言猜出他的打算，吩咐车夫隔开一段距离跟着。
下了马车，已经能远远看见亨通钱庄的铺子，李墨调整一番表情姿态，迈着春风得意的步子，走了过去。
作为一座商业之城，昌宁有多家钱庄，亨通钱庄的规模算不上顶尖，只能勉强排进前五。
进出钱庄的人多是面带愁容或行色匆匆，就李墨一个如此随意，刚一进去，伙计很快认出这位风头正盛的李少爷，立马迎了上去。
“李少爷是要借贷还是要兑银？您吩咐，小人这就帮您着办。”
“你？本少爷的生意动辄就是几千上万两，你做得了主吗？”李墨斜睨了伙计一眼，抛出一块碎银子：“还不把你们这最好的茶奉上来。”
伙计忙不迭地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去了，过了一会，另一道人影伴着茶香而来。
“李少爷，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一个穿着藏青色绸衫，面容精瘦的中年男子端着茶具走了过来。
李墨看他一眼，道：“好说，阁下是？”
“鄙姓钱，是这儿的掌柜。”钱掌柜将茶放在李墨手边的茶几上，笑容可掬：“不知道李少爷此番前来，是有什么大生意要关照？”
钱掌柜笑的很热情，但也很假，比嘎子卖的酒还假。
就在不久前，李墨来亨通钱庄借贷也就是几百两的数额，钱掌柜根本不屑见他，甚至瞧不起这位儿子欠债老子还的败家玩意。
但短短时日内，败家玩意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商界新星，钱掌柜对他的印象还没能完全扭转过来，但又不得不好脸相迎。
李墨没立刻接钱掌柜的话，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才慢悠悠道：“我最近搭上了一条新路子，弄到一批稀罕物，就是这前期投入大了点。”
说着李墨放下茶杯，示意王小憨拿出给唐诚看过的琉璃，又给钱掌柜展示了一遍。
钱掌柜也算见多识广，一眼看出来这玩意不似便宜货色，心里佩服李墨的好运道，嘴上问道：“明白，不知道李少爷这回要借多少银子？”
“少说也要这个数。”李墨伸出一根手指道。
“一万两？”钱掌柜略作沉吟，道：“李少爷的本事，我是知道的，钱不是问题，那么利息上”
“诶。”
李墨忽然摇了摇头，打断道：“钱掌柜，你这就小家子气了，我今天来不止这点钱，还是要跟你谈一笔长期的大买卖。”
钱掌柜好奇道：“什么买卖？”
李墨再度端起茶杯，轻轻吹动上面的浮末道：“我李家的生意，日后所有的货款结算、资金周转，都想找一家实力雄厚、流程严谨的钱庄来合作，这琉璃不过是块敲门砖，试试你的眼力和胆魄。”
钱掌柜一听“李家所有的货款结算”，顿时呼吸急促起来，这可是天大的生意！
要知道李家宝瓷的客户多是昌宁豪绅，如果能达成这份生意，那就相当于给亨通钱庄发展了大量的高端客户！
李墨喝茶的短短时间，钱掌柜已经想到了亨通钱庄登临昌宁行业之首的场面！
这会李墨话锋一转道：“不过合作是双向的，我得看看亨通钱庄有没有这个能力接住我李家的盘子，别到时候款项往来出了岔子，或是阿猫阿狗都能冒充我的人来把钱取走或是借贷，那我的损失可就大了。”
钱掌柜的正在畅想辉煌未来，闻言立刻表决心道：“李少爷尽可放心，我们亨通钱庄最重的就是规矩！凡大额汇兑取现，必有留底，取钱之人除了核对印鉴还需留下签押，与银票一同存档至少一月，以备日后核查。”
“哦？真有这么严谨？”李墨挑眉，模样有些怀疑。
钱掌柜正在兴头上，一心要拿下这个大客户，不疑有他，立刻吩咐伙计道：“去，把最近一个月的档案取来，让李少爷看看我们的章程。”
片刻后，伙计捧来档案，李墨接过，状似随意地快速翻动，很快看到一笔三千两的兑银取现，目光停留一瞬，继续翻动几下档案，便合了起来。
李墨递还账簿，道：“不错，亨通钱庄的实力我知道了，不过接下来我还需要和其它几家钱庄比较，做生意嘛，还请钱掌柜能理解。”
钱掌柜心里那丝疑惑也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他还说李家如今的生意做的这么红火，怎么会特意找到自家钱庄来。
为了留住这个大客户，钱掌柜续道：“自然理解，还请李少爷多多考虑我们亨通钱庄，无论借贷还是汇兑，利息好说！”
李墨应承着起身，像似不经意间想起什么事来，挑眉道：“做生意难免有周转不灵的时候，我听说做丝绸生意的张掌柜被亨通钱庄逼的都上吊了，钱掌柜，你不会也这么对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