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僵在原地。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煞白的脸。
他身边的秘书,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省纪委已经动手了。
比他更快,也比他更狠。
是谁?
祁同伟的脑子里飞速旋转。
沙瑞金?高育良?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销毁。”
祁同伟的声音干涩。
“把我们准备的所有材料,全部销毁,一个字都不准留下!”
“厅长,那……”
“执行命令!”
秘书打了个哆嗦,抱着那份刚刚写好的举报信,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风,已经起了。
但刮的,却不是他祁同伟想刮的那阵风。
……
同一时间,省委大院内,几间办公室的灯光不约而同地亮到了深夜。
高育良放下电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侯亮平被查了。
名义是程序违规。
这不象沙瑞金的风格,太急,太快。
难道是那位快退休的刘省长?
他想用侯亮平这把刀,先给自己立威?
另一边,李达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侯亮平是沙瑞金争取过来查丁义珍案的,现在突然被纪委调查,京州的工作怎么办?
他拿起电话,想打给沙瑞金,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赵东来,稳住,你那边的工作照常进行,不要受任何影响。”
整个汉东省的高层,都因为这则小小的内部通报,变得波诡云谲。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省政府那间办公室。
那里,才是风暴的中心。
省纪委书记田国富,正襟危坐。
他的对面,是省长刘星宇。
“刘省长,事情就是这样。”
田国富的声音很沉稳。
“我们收到了关于侯亮平同志的实名举报,材料非常详实,证据链完整,主要反映他在办案过程中的程序违规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刘星宇的表情。
“调查程序已经激活。不过,考虑到侯亮平同志是您亲自点将调来汉东的干部,所以,关于后续调查的公开程度和处理力度,我想……还是先听听您的意见。”
刘星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从田国富手中接过一份只有一页纸的报告摘要。
上面罗列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记录。
“未经省检察院批准,擅自带队赴吕州跨市抓捕。”
“深夜独自一人,在无第三方在场、无录音录像设备的情况下,密会丁义珍案关键证人。”
“在多次关键取证环节,未按规定开启执法记录仪。”
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一分钟后,刘星宇放下了报告。
他没有问举报人是谁,也没有问背后有什么动机。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田国富。
“田书记,我只问一句,举报信里反映的,都是程序问题,对吗?”
田国富点了点头:“是的,主要都是程序问题。”
“好。”
刘星宇拿起了桌上的笔。
“那就按程序办。”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淅。
“成立专项调查组,从严、从速、公开核查!”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明确的核查结果。”
刘星宇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文档推了回去。
“办案过程中,谁的面子也不用看。”
他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包括我的。”
田国富拿着那份签好字的文档,手心竟然有些冒汗。
……
“亮平,省纪委,你过来一趟。”
侯亮平接到电话时,正在分析山水集团的财务报表。
他以为是工作上的事,连外套都没拿,直接就去了。
省纪委谈话室。
白墙,白灯。
气氛有些压抑。
侯亮平还笑着跟主谈话的调查组长打招呼:“老周,什么事这么急,把我从案子上叫过来?”
调查组长没有笑。
他从文档夹里抽出一份文档,放在侯亮平面前。
“侯亮平同志,根据规定,我们现在对你进行谈话核实。”
“这是关于你涉嫌在办案过程中,存在多项严重程序违规问题的初步核查通知。”
侯亮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拿起那份通知,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却完全看不懂了。
“程序违规?我?”
他猛地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我抓的都是贪官污吏!我办的都是大案要案!为了追回国有资产,为了不让犯罪分子跑掉,有些时候情况紧急,当然要特事特办!”
调查组长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我们不谈论你的动机,只核实事实。”
“去年三月,你是否未经省院批准,带队跨市到吕州执行抓捕?”
侯亮平一滞:“情况紧急……”
“我们只问,是或不是。”
“……是。”
“三天前深夜,你是否在没有第二名干警陪同、未携带任何录音录像设备的情况下,单独会见了丁义珍案的关键证人王文革?”
侯亮平的脸色变得苍白。
“我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为了保密!”
“是或不是?”调查组长的声音象机器一样精准。
“……是。”
侯亮平颓然坐下,他想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调查组长合上了文档夹。
“侯亮平同志,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规则就是规则。”
“‘程序正义高于实体正义’,这是刘星宇省长在全省政法工作会议上,亲自定下的铁律。”
“这条铁律,对汉东省的每一名公职人员都有效。”
“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侯亮平走出谈话室,浑身发冷。
他掏出手机想给陈岩石打电话诉苦,却突然想起刘星宇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无法按下拨号键。
他终于明白,这次,他惹上大麻烦了。